厚重的大门上原有的拉环依然精美
(四)
祖父共有四房夫人,原配夫人黄氏,惠州人,无子嗣;二夫人陈氏,在香港所娶,出下四个伯父和一个姑母;三夫人凌氏和四夫人银苏,在广州所娶,其中凌氏出下我父亲,银苏无所出。祖父从广州返回惠州后,一大家人济满一堂,可谓兴旺,但好景不长。首先是祖父自广州返来后从此疾病缠身,成为余道元的常客,诊金药费开支不少。其次是几十人一个大家庭(丫环仆人就超过10人),张口要吃,伸手要穿,加上祖父在广州那几年花钱如流水,返回惠州后已所剩无几,家中除了沙坳有些田产和水东街有两间店可收租外,已无其它经济来源,正所谓坐食山空。没几年,这个家庭遂步出现经济困难,开始卖沙坳田产维持生活,家族的厄运也接踵而来。
首先是祖父的原配夫人病逝,不久在广州娶回的两个夫人亦离家出走。在广州娶回的两个夫人,其时都很年轻,父亲的生母凌氏不足30岁,四夫人银苏也在25岁右。她们跟祖父返回惠州不久,见祖父疾病缠身,家族日益败落,知已无力回天,遂产生赶年轻脱离这个家族,另媒出路的念头,并寻找机会实施行动。有一天,这两位年轻夫人趁祖父出门看病之机,草草收拾了一些细软,想开后门偷偷溜走,但给我那年仅3岁的父亲发现了,父亲哭着要跟生母凌氏一起出门玩。凌氏无奈,带着这个儿子走出伯公巷,在水东街一间零食店买了一串陈皮梅,含着泪把父亲哄回家后,就与银苏一去不复回了。祖父得知后虽然很气愤,但亦无可奈何,为了面子,对别人只好谎说这两位夫人投江自尽了。
屋檐下精美的木雕,还残存着文革时为保护木雕而遮盖的木板。
其次是1924年3月,孙中山在大本营召开会议,决定再分3路进攻惠州陈炯明。4月滇军五个师及桂军刘震寰部总攻惠州城,用地雷炸毁惠城西、北两门一部,因杨坤如部凭城基死守,惠城虽未能攻克,但从5月下旬起惠州连降大雨,河流泛滥,至月底潦水退后,惠州城内发生鼠疫。至6月气候日渐炎热,鼠疫进一步漫延,城内居民每日死亡数十起,厄运又降临这个家庭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我父亲的5个亲兄和3个堂兄染上鼠役相继死去,9个兄弟仅剩下我父亲1人。天啊,报应真的来了!我祖父害怕极了,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为了避免香火断绝,他听从余道元的劝告,把我那时年七岁的父亲过契给东门街一个神婆做儿子,离开了这个家庭,才逃过这一劫。
奇怪的是,虽然我父亲8个亲兄和堂兄染上鼠而相继死亡,但祖父却安全无羌。有人认为他一生抽了太多鸦片,身体产生了免疫力,不知是真是假。但经过这场剧变,鼠疫过后不久祖父亦一病不起,涯至1925年冬,亦与世长辞,终年不足50岁。其时正好是国民革命军第二次东征和杨坤如困守惠州城,不能穿过府城把祖父葬到下廓杨爷岭他父亲墓旁,只草草安葬在西支江南岸的花边岭。文革前,我母亲发现花边岭前那支溪水上涨时会威胁祖父的墓地,遂找忤作工人将祖父的遗骨移往杨爷岭,与他父亲安放一起。开棺后,母亲发现祖父的遗骨呈金黄色,与一般人的白色骸骨不同,回来后很高兴告诉我们,说祖父的墓地如何如何风水好。我听到后说:“好什么?如真的那么好,他的子孙就不会这么潦倒了,那金黄色还不是给鸦片熏的么?”母亲听后哑然失笑。这亦是后来的事情了。
上塘街41号的“何氏大屋”后门
祖父和诸伯父相继辞世后,往日钟呜鼎食的人家仅剩下6个人——我12岁的父亲(鼠疫过后,族人把我父亲接回本家)和他15岁的姐姐,一个堂兄,仅剩下的一个祖母郑氏和三伯娘、五伯娘三个寡妇。其时沙坳田产已卖光了,接下来的生活经济来源,主要靠水东街两间商铺的部分租金和几个寡妇的私己饯。过了几年,寡妇们的私己钱也用光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大屋卖掉。但卖屋之事,我父亲姐弟年少无知,寡归们又无能为力,遂请了下塘街何屋一位本家操办,最后以8000两白的贱价卖给新村骆凤翔的哥哥骆瑞楼。后来得知,该大屋实卖12000两白银,下塘街那位本家欺我家少儿寡妇,"食水"4000两。正因为这样,后来上塘街何氏与下塘街何氏几乎断绝了来往。1938年冬日军沦陷惠州,这座大屋又被日军焚毁,今除了那个门面基本保留原来样子外,里面已面目全非了。
2010年3月14日,下塘街41号“何氏大屋”门前,院里的果树花开茂盛。
大屋卖掉后,在我五伯娘的提议下,到府城北门街她娘家附近与一姓王的大户人家当了几间房子居住。不久父亲的姐姐出嫁广州,临行时哭着对她的生母郑氏说,要善待我的父亲——她的同父异母弟弟。并告诫她母亲,以后本家全靠我父亲继承香火。1927-1930年间,父亲在上塘街的老邻居林振雄当上了广州黄埔军校第七期教育长,当时很多惠州青年利用这种关系报读黄埔军校。据《黄埔军校同学录》记载,这一期入读黄埔军校的惠州人就有76人之多,其时我父亲亦想入读黄埔军校。但报考时,因父亲不满十八岁,身比较为瘦弱,难以承担军校的强度军事训练,加上又是独苗子,因此建议父亲报读虎门警察学校。从此,我父亲又踏上一段人生更为坎坷的旅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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