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县林寨镇地处俐江河畔,自古以来水上运输较为发达,早年公路未通时,镇子里的人驶着木船沿着俐江汇入东江,往返于隆、河、惠、莞、穗之间,将山区的土特产运出去,把盐鱼布纱运进来,转运到粤北赣南一带,特别是抗日战争期间,林寨是大后方,当年镇内拥有货运大帆船20多艘、“大业号”拖轮一艘,货船总载量1300多顿,其中上百顿的有3艘,江河上白帆点点、百舸争游。
林寨码头拥有这么庞大的船队,所有的船只都是林寨自己的工匠修造的,林寨新兴曾屋村是有名的造船工匠村,有史以来曾屋的男子都以习造船体为生计,以前的姑且不说,解放后涌现出曾凡泮、曾凡湖、曾样龙、曾研、曾科等名匠圣手,前几年有曾水林、曾春香等修造了龙舟赛船,使林寨的造船技术又一次创新。
解放前的林寨船只,是私人货商的财产,解放后收编为和平县水上运输联社第二船队,文化革命期间,各村大力发展水上运输,林寨镇修造了19艘货船,其中大马力机帆船4艘,成年远航于江门、南海、广州一带,大体上运输厘竹、芒秆、石灰、茶麸、木柴、甘蔗、木炭之类山货,那时候,农贸商品的激活,有力地缓解农村经济困难的境地。自从1980年起,陆运公路的迅速发展,水上运输日见冷落,加上沿江建起了很多大桥和栏河水坝,船航十分不便,而后便渐渐衰落了,造船业也随之消逝。
近期有外地旅游业人士前来订购小游艇和小龙舟,江岸上又起响久违的造船的凿木声,梆!梆!梆!梆!刹是好听。熟悉的响声,迷人的乐章,似乎将我带回了童年的记忆。
小时候,我随任林寨农械厂厂长的父亲住在街镇,农械厂的旁边就是造船厂的船坞,那时候做饭烧水还是用木柴,父亲天天叫我去船厂里捡树皮刨花,因为我长得胖墩墩的像嘎子,很逗师傅叔叔喜欢,所以准许我在厂子里玩耍,见他们工作多了,也知道船是怎么造出来的。
造船动工叫上马,工匠和主家要加菜.喝酒,以示庆贺动工大吉,船体做好后下架,叫船登水,也要加菜.喝酒,还要燃放爆竹庆贺新船登水。造船动工先要选备木料。船头底梁板叫龙利(龙舌),横粱叫穿梁,横格叫龙骨,分格叫船仓,格木叫船枕,两侧甲板叫辣厕,船头仓密封的叫水柜,船尾右边仓密封的叫水仓,留有戽水孔,左边仓面是灶锅位,俗称火仓,船尾下面装太板(方向板)叫舵,行船走水时船长撑舵航行叫撑太,向左向右一般会说水太火太。船有大六仓、小三仓、满篷船、机帆船、舢板、水泥船之分,一般小船只后面有仓住人做饭,大顿位的船前后有仓位,仓顶有木架,仓面有水壳板,中间是竹筏蓬盖,船头除备有锚、木杷桩(杷敬)、桅杆柱、搭缆绳柱外,还要有大桨和闸水板,船尾要有尾锚,这些是造船工匠要设计好的工序。造船时选料最好是年数久的木质,干燥的木板用火薰过后强变成弯曲适度的料材,船体面板凿成排状钉眼,穿订船钉,钉眼要用桐油灰浆封口,造船最辛苦的工作是椿油灰,油灰的好次关乎密封透水至重要的作用。造船是好几个人同时开工,凿木开眼的声音此起彼复,十分动听。
旧时没有机帆船,上行船要靠肩头撑,撑船是最辛苦的,竹稿顶肩头,那是要躬身落腰的,货船在水面每移动一寸,那都是耍靠力的运动才会蠕动。那首《纤夫的爱》“哥哥岸上走,妹妹坐船头”的歌曲,简值是扯蛋,船上急滩,那是力量的较量,拉纤绝没有闲庭信步的,光着脚板,身子前顷,一手抓缆,一手捏住缆转子,以防一旦危情出现,好用手取下缆转扣子,纤夫自己才不会掉下深渊或峭壁,保住生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弯腰,竹缆就拉不直,船就不会动,你说,能有什么坐船头,幌悠悠,不掉下河里去才怪呢!船工号子,是船工撑船时迸着全身力气,从嗓子喷发出的呐喊!那是穷苦人的生命之歌!“哎…呀…罗…上急滩罗…用力罗…哎…呀…罗!…好苦啊!…”
旧时撑船的人忌讳很多,一般是初一和初三不启航,他们称初一是月忌,初三是三煞;对日常用品的叫法也很特别,锅铲叫锅溜、箸子叫筷子,锅盖叫锅利,番瓜叫金瓜,荞苗叫罗菜,戽水叫扫潮,搁浅叫食沙,启航叫开行,停船叫泊船,待卸叫屯仓,绕礁叫出角,歇息叫打放….
岁月悠悠,时过境迁。昔人客家水上人赖以生存的庞大工具,而今己烟消云散,我们再也听不到船工那脆耳的号子,也看不到江面上高扬的白帆,每当听到电影《上甘岭》主题曲《可爱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船工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多少让人感到惆伥和惋惜!更何况,家乡历代以来,有多少人是在这里,乘坐木船,沿着俐江进入东江,从河源、从广州,走向五湖四海,走向全世界。(陈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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