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空经常到博罗老城的“客运码头”向鱼贩买鱼,有时在江边行行走走,凑巧向艇户问问有什么渔获,合心水鳊鱼、蓝刀、河虾什么的,多多少少买些回家。对我而言,河鲜最合我的口味。
由于长年在江边闲逛,我对在江上捕鱼为生的人多少有些留意。好几次蹲在艇上、坐在河滩上,或长或短的跟他们闲聊过。
当然,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我而言,我对水上人家并不陌生,也不会好奇。水上人家在东江谋生可谓历史悠远。小时候在江中戏水,穿梭在疍家艇之间,记得自已曾有被鱼艇撞伤额头的惨痛经历。
一条木艇、一张鱼网、几只鸬鹚,几乎是世代疍家人(江疍)的全部。我找不到多少能反映本地疍家生活的文字资料,更不用说历史图片了。疍家早已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如今大凡提起,人们总是自然而然的描绘着一幅日落长河、渔歌互答的醉人景致。
虽然是过着江上捕鱼的营生,现有的水上人家并不认同自己是疍家。在封建社会疍家的地位比城市平民、农民还低等,被视作贱民,清代雍正年间朝廷甚至颁令禁止疍家上岸定居。我知道其中有历史缘故,与他们接触时称呼他们为“船家佬”,他们听到比较受落,亦向我解释过,疍家都是外地人,大都来自西江流域,现在惠州只有惠城区的仍图仅存有真正的疍家。在罗阳江段打鱼的剩下9条艇,艇主都是本地人,而且都曾经在县水运公司当过船工,因此算不上是疍家。
生活在城市边缘、不为人注目的这一群,无论他们的生活境况如何,我拿不出任何理由去轻视他们。在台风碧利斯肆虐的日子,我站在高高石堤上的我,目睹着一对老年夫妇顶着大风大雨,驾艇从南岸(即对面水)渡往江北县城鱼市。这天他们的渔获颇丰,足足的一大担鲢鱼鳙鱼,可以卖到四五百元。那一幕对我来说是相当震撼的。日后我在江南河滩向这对夫妇买鱼时,向他们说出了当时的感受。老渔夫对此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早习惯了,呵呵!
打鱼的都是些中年、老年夫妻档,虽然在岸上有居所,由于贪早摸黑的需要,夫妻还是在艇上做饭、过夜。彼此之间曾是工友,关系熟络容易沟通,形成了一个自发而相对松散的“捕鱼部落”,平日集中在江南泊艇。凡遇关系到大家利益的事,他们会开个会商议,议定后共同遵守。比如,9条艇依照约定好的次序捕鱼,每条艇每天可轮上3趟,每次约半个小时。
传统的木艇己经换成铁壳艇,鸬鹚早不见踪影(这大鸟在时下别说为主人挣钱,肯定连自已也养不活),柴油发动机代替了摇橹划桨,小艇上还可以装上电视机。在我这局外人的眼中,这种现状比传统的水上风情大为逊色。而局外人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以生活为代价去换取风情呢?!
在闲聊中,我还是忍不住问到了他们的收入。每条艇每年交一百多元的江鱼资源费,扣除柴油费用,捕鱼年收入大致为一万元。渔获多寡要视乎季节和天气,再加上一点运气,一天多则几百元,少则三两十元。他们还说到,早些年买有社保的,每月能拿到五六百元,个别年老的舍不得花几万元去补交社保金,到收山时很可能靠吃老本了。对于他们的生活,我没有必要去说出自已主观上的看法,面对过的一个个肤色黝黑的男人女人,轻松平朴的话语,开怀爽朗的笑声,无一不让我感受到他们面对生活的勇气和自强不息的精神。
经久未闻江上客轮长笛,绵延的竹排木排早已随江水西去不复见,大黄鱼三黎的美味唯有让我妈妈那一代人去回味。多少次江边呆坐,心里几许唏嘘。相比于仅仅是喝东江水的人来说,水上人家更能体验到母亲河的伤痛。污染使饮用水多加了不少漂白粉,污染使大黄鱼三黎等海洋鱼类不再到东江产卵;抽沙令河道满布看不到的陷阱,甚至连适合下鱼网的地方也很少。谁都知道时光不会倒流,让东江的景况逐步得到改善,又是不是一种奢望呢?
随意的闲聊,浮光掠影般的镜头捕捉,我不可能深入了解到他们的生活,更不可能去洞悉他们的内心世界。然而,单凭我所看到的听到的,这为数并不多的一群人,足以令我对他们尊重有加。他们自感生活平凡无奇,对我的拍摄不以为意,照常着自已的劳作。偶然间他们也会赞叹长河落日的绚丽,叫我多拍几张,或建议我拍一拍日出撒网的镜头。他们往往不自觉地忽视了自已存在的价值。当我被问到他们有什么值得去拍的时候,我说:好让更多的人了解你们,好让后人知道东江上曾经生活着你们一群人。
东江的水上部落
https://city.xizi.com 2006-09-26 02:37:41 西子湖畔 作者: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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