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西枝江流

　　但真正让我亲历水之可怕的，却是79年那场洪水。那时学校在老校址——圩肚内一个小山冈上，我大概还在读一年级，当日连下几天的雨好像已经停了，课间我们正在空地上玩闹，忽听一个渔民村的学生大喊“堤围崩壆了！”我转眼往沙角方向望去，也不见异样，但见学生们纷纷收拾书包作鸟兽散，我也没等老师指挥，收起书包拔腿冲下山冈，穿圩肚出大马路，只觉脚下有水哗哗地马路右侧往左侧灌，糖厂大门口前的几口水塘快速上涨，我一口气也不敢歇，待我跑回家中，奶奶不多时也一身水地回来了，挎了一小篮菜——原来她是赶去菜园抢收。这时再望出去，水已把糖厂的篮球场淹没了，眼前一片汪洋。水还在涨，但涨势渐减，大家都跑出去看热闹，洪水卷来了不少蛇鼠，连金环蛇、银环蛇都有，它们正在水中苦苦挣扎，胆大的人就把它们逮去饱了口腹。厂里有未及跑回的学生，他们困在学校，隔了一两日才由老师找船家送回。事后听他们说，老师既给他们食，又给他们住，可得意了，有人还把老师的毯子给踢破了。洪水几日未退，我们见到直升机四出低飞，连机身的五角星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时还听闻哪里哪里获投救济饼了，我们馋得直跑上后山，脱下上衣，不时向头顶的直升机挥衣求饼，但始终未得一块。

　　那场洪水，糖厂浸入下栋，沥口掏倒一角围墙，临近木棉村的河堤更溃了一个大决口，老家浸近门楣，而稻园大姑家入伙不久的新房则为其所毁。经此番洪水，我隐约感到这几处所在是有水系相连的。其实惠州和广州也是有水系相连的，因为之前有一次，老妈要去广州，她走水路是从糖厂上的船，而且经过了惠州。那一次，小弟本跟着我在外头玩耍，忽听老妈要去惠州，他哭闹缠着要跟去，结果拗不过，也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他趿拉着一双烂胶鞋就跟了上船，我是眼巴巴地看着。至于平潭大姑那儿，后来有一个榨季，表哥竟能随船将甘蔗送到厂里，那自有水路相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