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路上
走出广州,在大巴上浏览公路两边。据说惠州是全国优秀旅游城市,也许美景全在深山,一路上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景色。感觉路还宽,两边的树也绿,草也青。偶有平原, 中间零星冒出一两家厂房,周围是空旷的。也有一些值得看一眼的,却全是未经雕琢的景——与斑驳破旧的民房搭配,感觉这里经济不甚景气。经济与景色有什么关系?先前,人们喜欢农家姑娘的朴素自然,可是到如今,不戴点 金丝银线,不画点长眉墨眼反而不甚习惯。哈哈,这个比喻算是回答吧。
车行不到两个钟头,到了博罗。这是个惠州的一个县城,城里虽然是柏油马路,却到处飘着尘土。路两边的杂草里是永远也扫不净的塑料袋。城里的楼也不高,地也不大,行人穿着土气。若不是南来北往的摩托车在交通工具中比例尚可,感觉真象到了大多数内地的县城。本想一定是惠州偏远的小县了,问问司机,距惠州还有多远,回答是一刻钟就到了。我不仅有些失望,心里蒙了一层灰。
二、惠州的城
初到一个城市,我总是喜欢走走它的街道。我对城市的观察有我的角度。楼高说明人口密度大;街道宽敞说明城市规划有眼光;人们的衣着透露着市民的品位。甚至,我能从他们的神色和步态中瞄出他们的精神风貌来。
惠州大部分的街道显得拥挤,说明人气还旺。路上是穿梭不停的摩托车,高楼也多,却全是住宅公寓。据说惠州曾是十多年前全国三大房地产泡沫“发源地”之一,不知这里有多少那些年头的痕迹。常能听到市民们说房子又在涨价了,惠州的房地产又要复苏了。真是这样的话,那是应该值得庆幸的。
惠州象蛋糕一样被东江和西枝江分成了好几个块。每块有一个地名,象桥东、江北、河南岸、下角等等。每块各有特色。有的很古老,象桥东。走在桥东的街上,那些岭南骑楼已经不能用古老来形容了。古老没什么不好,一旦破旧阴森甚至肮脏了,也就南辕北辙了。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桥东一样古老,对岸的江北就不是。江北是新政府大楼坐落处。周围环境是政府的门面。那里有现代的体育广场,有宽阔的大道。据说要把它打造成惠州的“深南大道”。大道两边高楼有几幢,是住宅;正在修建的,也是住宅。市政中心区为什么不发展商业而要造民房呢?也许惠州的商业气氛还不够吧。好在江北越变越大,有钱有车的人都在那里买房了,人就慢慢多了。
街上的小汽车也多。车子什么牌的都有,高档的不少。可见市民的消费能力不低呀。
街两边的铺面颇为繁忙。最具说服力的就是哪家店都是屋尽其用。货物堆得水泄不通,乱七八糟。惠州比别的城市多了特色,就是街上有草药店。店里有鲜的树根和长及人高的全草。那些店在繁华区也能见到,让人佩服生命力的顽强。挂牌的药店百米内必有一家,有些还肩并肩做着朋友。店一般不大,只有十来平方。卖药的坐在门前花花绿绿的广告牌下正给孩子喂奶呢。有客人来了,她慢悠悠从孩子嘴里抽出奶头,上面还滴着浆呢,就蹒跚着入柜台了。这样的人是药师吗?这样的店是药店吗?对比别处,好象惠州的药店游离在药品管理法之外。我不仅对惠州的政府管理效能怀疑了起来。
惠州人跟所有的广东人一样,爱吃。饮食应该也算是发达了。豪华的饭馆我去过,内设不太精致,菜的份量倒好足。据说广东三大菜系之一的东江菜就在惠州起源,特色是菜味肥厚。亲自品尝,确实如此。上一桌菜,猪肉是肥腻的,鸭子也是最肥的;就连虾,也要被面糊裹了,炸得肥汪汪的。那清水里游了一生的虾族们,再也没有机会对它们这样不但受虐而且受辱的结局喊冤了。街边的小吃摊多,杂。罐子里炖了的汤,有三五元的,还有十元的,里面放了不同的草——店家说是药——最常见的就是鸡骨草了。绕成发髻状的草,占据了罐子一半的空间。汤里除了草,还有肉。比如有猪脚,有肉丸,还有猪脊骨——惠州人叫它龙骨。看来猪的地位,在惠州人眼里真是至高无尚的。那汤,看起来喝了半个钟,还以为是品尝呢,不料是实在太烫,搭不上嘴的。放凉了,一口能喝个底朝天。
超市算是正规了,都是外来的。象丽日、人人乐,都是深圳广州过来的。老外的店还没开,我想大概是洋人觉得惠州实在太土了吧!
三、惠州的人
惠州是一个老城。老城里的老人尤其多。许是慢条思理的生活可以增寿吧,许是草药养人吧。城里年轻潇洒的不多见,漂亮的更为稀罕。要说美女,更是大海捞针般不易了。据说年轻的都出门了,到了临近的深圳啊东莞去了。“那些地方以前都属于我们惠阳地区啊!”老人们会自豪地对外地人讲。的确,当初的深圳、东莞也仅是惠州的一个县,现在人家分灶了,小日子过得有名了,惠州人就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心理嬗变。由不齿到不屑,再到另眼相看,后来就有点仰头看人家甚至不乏讨好的味道了。由于地缘关系,一些人家有先前的亲戚在深圳东莞谋得一官半职的,现在都把子女送去讨一碗饭了。若是没门路又没多少资本的,也要把儿女送去深圳打工。问起你小孩在哪呢,也能有点底气:在深圳呢!实在没办法出去的,就只好吃着饭骂着锅了。我认识的一个事业单位的司机,整天优哉游哉,每天工作量不到一小时,偶有事出车,总会对乘车的人发几句牢骚:“***拿这几个钱够买啥啊,物价比深圳还高,工资没人家的一半。”从外地来的人就很难理解他的思想:你工作这么清闲还有怨言啊?觉得盛不下了,为什么不跳槽啊?对岸的香港大概不会有这样社会主义的牢骚吧!远一点的西部地区也在讲求一分钱一分力了,惠州还在真空?
生活在真空里的惠州人好散漫啊!走路一摇三摆,好象一个个不愁吃穿的样。单位里早上迟到两个小时不算,还要拿杯饮料慢慢地品呢。隔着窗,打电脑游戏者随处可见。公园里总能看到成群的人躺着晒太阳——难怪这里落后这么多年。我从网上看到惠州人才流失量是引进量的1.8倍,也就不奇怪了。都怕呆这里久了,身体发福了,有一天出去跑不动路。我有时想,惠州作为一个老移民城市,应该有移民的吃苦耐劳,但我看不到。外地人来了,又走了。留下了一些,就算新移民了吧。物竞天择,新移民很适应老移民们的悠闲散漫。
移民城市有它的好处——不欺生,惠州不例外。语言上,老太婆也能听得懂天南地北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甚至还能说上一两句你也能听懂的客家话。惠州人不会看不起外地人,你不如他,他不会给你小瞧的眼神;你比他们好,他们也不会夸你,更别说向你学习。好象管他什么事。早茶照样日日喝,夜茶依旧夜夜品。深褐色的茶水把惠州人皮肤染得紫黑;肥嘟嘟的猪肉,吃下去,再渗出来,惠州人身上到处泛油。
惠州到深圳、东莞不到一个钟;离广州不到两个钟;从水路到香港仅四十海里。外来的人真是遗憾惠州浪费了这么好的位置。好象有个全国最大的中外合资项目正在大亚湾搞,人人都振奋,请专家讨论策划,据说结论是加上下游产业,以后可了不得,可以建又一个惠州呢!说话的语气却又那么不自信。也难怪,就你在发展,人家要坐着等你?不思进取,整日早茶夜茶。常讲思想政治也提高不了个体的素质,在竞争力中也没有影响指数。就这样,再好的项目以后也难说归谁呢。
四、惠州的文化(两只脚的文化)
北宋时期,一个四川人苏东坡官场失意,象我一样混到了惠州。他住了三年,留下了三千首诗。死了以后,历代惠州人都为此自豪了。到了现在,终于登峰造极,要拿东坡作皮,建文化大市了。据说苏氏曾购羊肉不得,索骨解馋。骨上肉寡,只得以签剔食。他万万想不到,后来的人硬要套出一个“东坡食文化”中的“东坡羊骨”来。世人何以如此“厚古”?当然不是缅怀了。若是附庸风雅也还好,若是玩那挂羊头卖狗肉的“搭台唱戏”游戏,也还说得过去——虽已过时,毕竟还能略表父母官为民生的一点努力。可惜啊,为了“文化”玩文化,俗矣,苏兄!九泉之下见谅,惠州某某这厢有礼了。
没有哪个城市没有文化。也难说哪个的文化好哪个的不好。城市的历史与文化有关系,但不见得就那么成正比。深圳是中国最年轻的城市,我还算推崇她的文化。尽管有人说那里是文化沙漠。沙漠还是海洋,只要对人有吸引力,她就不赖了。我曾无数次听过或看过“深圳情结”四个字,无爱哪来情?无爱又哪来结(要不怎么说中国结呢?哈哈)?再说,真正的文化是不需要挖掘的,它在自然中渗透,在不经意间流露。它如真的美丽女子,娇容不需矫饰,纯粹是那举手投足间的仪态,是眼角一瞥留香十里的风韵。挖掘出来的不是文化,是历史或是诽闻轶事。好的文化,历来都被老百姓钟爱,融进他们的生活,已经和他们的日子结合了,多的成了民俗。
我没系统读过文化学,但我学了若干年的辩证法。我知道,事物之间是有联系的。没有单纯的文化。若说有,那只是一堆发黄了的书页。也许,撇开文化看文化,看得更入骨一些。再说了,欲盖弥彰,瘸子的腿抬得总要比一般的高。有一个例子,现在各地大搞工业,把环境保护作为头等大事抓的,那就说明这方宝地上空氧气已经奄奄一息了。
作为平常走东串西的我,我的感觉,城市文化,是个体对一个城市的整体感觉。仅是感觉,不必定义。如要量化或找出一点衡量的指标来,我倒有个主意:随机抽样调查1000人。这些人得全是外地人。他们中有近缘的,有远方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有富的,有穷的;有才高五斗的专家,也有目不识丁的老农。问他们好几个问题:这个城市诚信吗?宽容好客吗?有可接受并难忘的特色吗(是的,这很重要。华丽和褴褛都是特色,含蓄和粗俗也都是特色)?等等等等吧。把所有答案综合就得了。若要我说惠州,对不起,我保留意见了。
只是当友人问我对惠州的感觉,我想说:两只脚。饭桌上摆的是猪脚,街上走的是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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