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谈起谁是惠州历史上最后一名进士时,通常都会想到才子江逢辰。江逢辰于清光绪十八年(1892)中进士,而科举制度的废除是在光绪三十一年(1905)。这13年间,难道惠州的士子们再没有建树?
其实不然,笔者在翻阅史料时,偶然发现还有一位惠州士子晚于江逢辰中式,他的名字是廖佩珣。据《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显示,他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以二甲102名的成绩中式。他可以说是惠州历史上的最后一名进士。
进士表中有名无“实”
一个地方历代进士科名表的形成,主要是参考这个地方的历代地方志书。比如新近出版的《惠州市志》,其历代进士表的文献依据为历代的《广东通志》、《惠州府志》、《归善县志》、《博罗县志》以及《龙门县志》等。然而,清代最后一部《惠州府志》修成于光绪七年(1881)。因此,在这之后考取功名的惠州士子,就没有“缘分”进入进士科名表了。
在正史缺位的情况下,不少官方志书只能靠考据其它文献来填补进士科名表的空白,但由于修志者掌握的史料有限,仍免不了有所遗漏。比如江逢辰、李绮青两位知名度甚高的才子,就是据张友仁所著的《惠州西湖志》补入的。而廖佩珣第一次进入进士科名表,是出现在去年出版的《惠州教育文化源流》中。据该书的编者吴定球先生介绍,在惠州近代著名诗人张可廷的《对联集》中,张可廷收录了晚清大儒梁鼎芬赠给门人廖佩珣的一幅对联。文中张可廷自注:“廖佩珣,字子东,清惠州人,进士。”
这个发现让吴定球先生确定廖佩珣是光绪年间的进士,因为梁鼎芬于光绪十二年(1886)到惠州丰湖书院任山长,足下高徒如云。一年后梁鼎芬调任端溪书院山长,特意挑选了10名弟子随往,翌年梁再调广雅书院,此10人再次跟随梁进院肄业。这10个人,就是惠州人一直津津乐道的“丰湖十子”。据吴定球初步考证,“丰湖十子”分别是江逢辰、李绮青、张蔚增、张蔚臻、许寿田、杨寿昌、祝嘉祥、祝庆祥、叶熔煌和廖佩珣。
“丰湖十子”在广雅书院取得了不赖的科举成绩,其中李绮青、张蔚增、江逢辰分别在光绪十六年(1890)和光绪十八年(1892)中式。遗憾的是,廖佩珣中式的蛛丝马迹少得可怜,无法考得何年何科何名中式。因此,廖佩珣成了进士科名表中有名无“实”的进士。
科名仕途深埋故纸堆
为了查明廖佩珣究竟是何年中式,记者查阅了朱保炯、谢沛霖所编著的《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和江庆柏编著的《清朝进士题名录》,发现两部文献均记载廖佩珣为光绪二十四年(1898)戊戌科二甲102名进士,由此可确凿廖佩珣的进士身份了。
众所周知,封建时代的科举制度废除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而继戊戌科之后,清廷只有两次开科取士,一是光绪二十九年(1903)的癸卯科,二是光绪三十年(1904)的甲辰恩科(因本年慈禧太后七旬万寿,改本科为恩科)。在癸卯科和甲辰恩科的进士名录中,再没有发现惠州人中式的记录。由此认定廖佩珣为惠州历史上最后一名进士,应该无疑。
遗憾的是,进士题名录并没有为我们提供更多廖佩珣的信息。不过记者在光绪二十四年北京荣禄堂刊本的《大清搢绅全书》中找到许多关于廖佩珣的任职记载。《大清搢绅全书》是集乾隆五十三年(1788)至宣统二年(1910)年间的官职任选情况,从京畿到地方各省、各部门、各品级的官员都在其列。其中关于廖佩珣的记载虽然寥寥数字,但也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信息。
据载,廖佩珣中进士后,初授额外中书舍人,在北京专司缮写册文、诰敕等文书,直到光绪二十九年(1903)才调外任。《大清搢绅全书》卷帙浩繁,廖佩珣调往何处任官,由于时间关系记者暂时无法追查。不过据收录在罗香林教授编撰的《客家史料汇编》上的《惠阳廖氏家谱》显示,廖佩珣曾经历官知府。这时的满清王朝已经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廖佩珣还没来得及在任上施展拳脚,其仕途就随着清廷的灭亡而戛然而止了。
廖氏族谱还原其家业
廖佩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从上述史料来看读者恐怕还没有直观的认识。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记载廖佩珣最为详细的文献还是《惠阳廖氏家谱》。
罗香林所见到的《惠阳廖氏家谱》由美国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珍藏,民国十四年(1925)时由廖佩珣监修,廖佩鎏编纂。据罗香林记载,廖佩珣,字子东,号君栗,祖居桥东朱屋墩,“早岁肄业广雅书院,既掇高科,历官知府,学益以富,晚岁寓居惠阳县城”。1932年秋,罗香林赴广东东、北江,调查各族姓文物,曾经到惠阳拜访廖佩珣,获益良多,但当时来不及索观廖佩珣所修的家谱便匆匆离去,引为一憾。直到1963年10月,罗香林休假旅美时,在美国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看到《惠阳廖氏家谱》,此时廖佩珣“早归道山”(旧时称人死为归道山),让这位著名学者“思之弥深感喟矣”。
通过《惠阳廖氏家谱》,我们能了解到归善廖氏的家族史:归善始祖廖志良(兴宁始祖德源公曾孙),于明中叶由兴宁迁居归善。廖志良颇有经商头脑,他精研范计的殖财术,后“挟小资本,辞亲西下,至惠城东平”,看到惠州风俗淳古,商旅辐辏,便设肆于市。讲究信义的廖志良很快得到郡人的认可,生意日见起色,为归善廖氏打下了殷实的物质基础。
至雍正八年(1730),十二世孙廖贞不负众望,在庚戌科会试中金榜题名,中式第一百五十名,成为归善廖氏的第一名进士。再到清末,十六世孙廖佩珣接过先人的接力棒,成为归善廖氏的第二名进士,也是惠州历史上的最后一名进士。对于廖佩珣的科举功名,《惠阳廖氏家谱》中也有清晰的记载。
恩师赠联赞其真性情
由于《惠阳廖氏家谱》为廖佩珣亲自监修,因此其本人的生卒年月、平生简历均没有载入家谱,说到底还是给后人留下了不小的谜题。作为风华正茂的“丰湖十子”之一,廖佩珣不应该如此被湮没在故纸堆里。
廖佩珣和江逢辰、李绮青等才子一样,是梁鼎芬的得意门生。梁鼎芬任丰湖书院山长时,对学行优秀的学生,会专门赠诗题联,大加褒扬和激励。在梁鼎芬门人杨敬安所辑的《节庵先生遗稿》一书中,就收录了许多梁鼎芬给学生们的赠联。得此殊荣的学生有:杨寿昌、廖佩珣、江逢辰、祝庆祥等人。其中《赠廖子东》这么写道:
与子抗怀在千古,及时吐气吞万牛。传家孝友真无忝,秉性温纯自有真。
首二句,字里行间充满了师生共赴时艰的英雄气概,充分体现了梁鼎芬对廖佩珣的殷切期许,以及师生之间的诚挚情谊,令人感动;末二句则是梁鼎芬对廖佩珣为人品格的归纳:传家孝友,秉性温纯。
廖佩珣跟随梁鼎芬入读广雅书院后,当时广雅书院的课程分经学、史学、理学、经济四门,廖佩珣则独专经史之学。在时任广雅书院第二任院长、晚清经学大师朱一新所著的《无邪堂答问》中,就收录了廖佩珣向朱一新求教的篇章。朱一新意味深长地对廖佩珣说:“真任事人必从脚踏实地做起,凡为大言高论者,皆不足恃。”
在朱一新、梁鼎芬的谆谆教诲下,廖佩珣果然不虚张声势,潜心求学,终于在光绪二十四年高中进士,成为惠州科举史上最后的一抹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