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座也是一种权利

   近日，接连有网友发帖讲述公交车上让不让座的事情。网友“叙铃”在帖子《老人给老人让座，年轻人无动于衷，这个社会是怎么了？》中写到，早上在16路公交车上，有老人上车时，坐在座位上的年轻人却没有给老人让座……还有网友发帖《惠州好人、坏人同在一部公交车！》，态度鲜明地鄙视和谴责不让座的年轻人。（8月1日，西子湖畔网站）

    让座是个老掉牙的话题，最近又在惠州本地论坛上被炒糊了，我想应该跟陈凯歌的电影《搜索》不无关系。刚被检查出癌症的“墨镜姐”因在公交车上的一次不让座，招来了人肉搜索和舆论暴力。许多人对陈凯歌的这部新作表示抗拒，说他妖魔化了公共舆论。不过，从网友动不动就给不让座者贴上“坏人”标签的做派来看，陈凯歌的批判并非没有道理。

    必须强调的是，让座绝对是个技术活。旁观者对着不让座者抡起道德大棒，无疑都带有自我道德优越感，那一刻，他/她膨胀成正义的化身，对方在他/她眼里就是反派角色，没有人性的社会蠹虫，死不足惜。有些人畏惧这种赤裸裸的道德审判，尽管心中有一千个不愿意，仍然假装善意地抬臀让座了。可是，尴尬的局面出现了，被让座者拒不领情。

    昨日下班后，我乘坐18路车，车厢内人挤人，到长寿路站时，上来一老太太，被挤到投币箱前面。这时，站在她旁边的一名女子，拉了第一个座位上一名男青年的衣领，意思是“你怎么不让座呢”。众目睽睽之下，男青年无奈站了起来，老太太却坚持不坐，说过两个站就下车了。推让了几次，男青年又无奈地坐下了。我目睹了整个过程，突然觉得逼人让座的女子确实有些自作多情了。这还算好的，至少老太太通情达理地予以拒绝，场面非常和谐。我见过有人让座还被骂的，被让座者不爽自己被看成弱者，或者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别人的“馈赠”。

    以我本人的经验，让座需要考虑的细枝末节太多了。我们判定对方是老弱病残孕，都带有主观性，很容易就伤着对方。微博上有个段子是这样说的：一身材尚好的姑娘上公交车刚坐下，一大肚婆就站于她身边，司机叫：“这姑娘，给孕妇让个位子吧。”姑娘犹豫了一下，没有起身。司机Hold不住了，怒道：“现在女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啊？”姑娘也Hold不住了，泪奔道：“我也怀孕四个月了。”最后大肚婆也Hold不住了，朝司机怒吼：“我压根就没怀孕，不就是肚子上脂肪多吗！”

    让座之争之所以会让出这么多啼笑皆非甚至误打误伤的情节，根本原因就在于，整个社会都对有限的公交车座位资源进行了道德绑架。旁观者、司机以及公交公司都将“请给老弱病残孕让个座”视为理所应当，并以崇高的名义要求他人必须如此。其实，大部分人都未能厘清让座的道德范畴。在公交车上让座是个人私德，跟社会公德不沾边，更与法律义务风马牛不相及。

    上车买票就是和公交公司达成契约关系，座位属于谁则没有分配规定，一般默认为谁先坐到座位上，谁就有其使用权。在这一情况下，让座当然是一种权利，让座者无论藉此获得道德满足感，还是卸下内心的道德压力，均是个人的自由选择。与此同时，不让座也是一种权利，通过言语、动作等暴力逼迫他人让座无异于对个人私权的侵犯。公德和法律都有底线，要求每个人不能损害公共利益，不能作恶犯罪，否则必须面对公众的道义谴责和法律审判，但私德与此不同，它只关乎内心的准则，任何人不得以公共、集体或者法律的名义要求他人向善。因此，道理很简单，我们可以赞美让座者，就像赞美一个人笃实、谦逊、纯洁，私德崇高；但无权谴责不让座者，就像无权谴责一个人为什么不做善事。

    下一次，如果遇到公交车上不让座的年轻人，别拍照，别发帖，别微博，别贴“坏人”标签，别气急败坏质问“这个社会是怎么了”，先试着尊重和理解他/她的选择，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