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神力,山一般是不会动的。
东樵山,又名罗浮山,读中学时从县城出发,骑自行车去玩,要两个多小时。到了山下,只是到处转转,不上山的。如果上山,大多选在重阳。在重阳前一天晚上,在次日凌晨,也就是重阳节的凌晨,开始往上爬,穿林海,走前人走出来的路,大概四个小时,算好了到山顶。稍事休整,太阳就从东边慢慢升上来了,一轮朝霞后,天空便由深蓝到浅蓝再到一般蓝,然后,成千上万的年轻人陆续返程,这时候又累又饿又冻,上山那个容易下山那个难,得一步一个脚印,不用哲学家教育,是个人都知道应该怎样走,因为不小心从山脊掉下去,人基本上就是“失踪”了。
一晃几十年,山有了索道,树丛中开了宽阔的道路,山下的古建筑拆了又建建了又拆,除了香火依然经年不散外,早已物是人非。
别说东樵,我邻居家还闲来没事就装修呢!
为什么选在重阳上山?这跟春节去采桃花是一样的,图个“转运”。采桃花是想走“桃花运”,上山,应该是想走个钱运官运吧,本来春日踏青,夏日观荷,秋日登高,冬日赏雪,都属于健康的户外活动,偏偏多了一层索取的意思,好像泰国人拜佛为的是信仰,中国人拜佛为的是请佛保佑一样,总是要索取,没好处,不烧香。我曾带一位泰国朋友到过罗浮山,这可是道教名山,晋时葛洪在罗浮做了多年化学试验,练成不少“仙丹”,最后才跑杭州去的,走时留下“洗药池”、“冲虚观”,这等“胜迹”,很为后来的真假道士聚财―――泰国朋友坚决不入冲虚观,他说他是信佛的,不信道。他说他心中有佛,到寺庙,还得有缘才去,不专门去。我笑他太不中国人了,我们这里,多的是手腕上戴着佛珠的人进冲虚观上香呢!这有什么呀,遇神礼神,遇佛礼佛,遇道士掏钱抽签算命,遇和尚掏钱买佛爷开光的宝刀,遇孔老二,就读书呗!
所以你们没信仰。
谁说的?我们信仰共产主义呀!
叽叽喳喳的说了这些,说回重阳登山吧!现在早是有心无力了,坐索道缆车是索然无味,爬上去等于自杀,回忆一下旧时当是自慰吧!
有两次是有记忆的。一次当然是首次登山了,那年十七岁。没有选在重阳,选在暑假,平均气温37度的时候。非年非节非重阳的大热天是没聪明人登山的,只有我们几个傻小子才这么干。
依然是选在凌晨,我们朝着海拨1280米的罗浮主峰飞云顶冲去,整个山脉就只有我和同学四个人,我们腰挎军用水壶,背包装着雨衣和饼干,健步如飞了半小时就开始走一程坐一程,没有路,不认得路,便只往高处走。四个小时后终于到得主峰,太阳还在睡懒觉,大家掏出饼干充饥时才发现,四个人的水壶里的水全在路上喝光了。饼干就没法吃下去。那一个惨!只好喝露水,严格上说是吻露水。我们采下周边的野草放在舌头上吻,基本上解决了渴。饼干散开铺在雨衣上面承接露水,半小时饼干就软绵绵的了,这样便解决了饿。
好不容易捱到东方放亮,看了日出,还了心愿,自认为应该转运了(极有可能那次转运转坏了,本来好好的!),就开始下山。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看到水了,那个开心,尽管是一块大石头凹处的陈年积水,伸手捧起就喝,畅快过后才发现,积水下面有一条一条的爬虫,仰着头在水底下看我们这几个动物,似乎在讨论:这人类太不讲卫生了,下辈子也不做人类!
第二次上山有点偶然。重阳前一天在办公室看书,将近下班时突然来了两位湖北籍的年轻姑娘,是来卖地图的,就是你给它钱,它把你公司名字印地图上那种。事情办完了两位小姑娘向我发出了邀请:明天是重阳,我们去登山,看日出,老满先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呀?
想想也没事,去吧,叫上一位酒友,带上两位姑娘便起程,驱车半小时便到了罗浮山下,山下可能聚集了有上万人吧,都等着凌晨上山。饭店生意非一般的好,我们找了间饭店要了几个菜,一瓶红星二锅头,没想到菜还没上,这瓶二锅头就喝完了,严重不经喝,又来了一瓶,消灭完了已是夜阑如诗,我们与黑蒙蒙的高山,都笼罩了醉意。
上山太早,到酒店开了一间房玩拖拉机,开始是四个人玩,不一会吐了一个女孩,剩下三个人玩,又不一会再吐了一个女孩,全是吐得惊天动地那种。剩下我跟酒友两人没法玩,跟女孩说,你们睡觉吧,吐成这样也登不了山啦,我俩去夜店喝酒,凌晨登山,明早回来接你们回惠州?不!两女子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上山前来叫醒我们!
于是,在喝了N多啤酒后,凌晨两点折回酒店,发现女孩们已打开房门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出发了。行不?行!
行就行吧,反正有我们照看着应该问题不大吧!
开始四人是并肩前进,半小时后她们走一程停一程,在前面等我们,一个小时后她们问,老满先生,我们先上吧,你们俩要看好路呵!
满山遍野的全是手拿电筒上山的人,流光溢彩,远看似一条条银蛇朝着山顶蠕动,好不迷人!我说,好吧,你们先上,小心点呵!话音未落,两个小姑娘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女人呀!叫我怎么说你们?!俺从此落下了一个毛病,不敢轻视女人。
当然,再也没去爬那座山,尽管山还在那。
老满(lllkxlll)2010.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