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惠州——写给所有关心惠州的人

    许多年以来，惠州给人的印象，无疑是西子湖畔的一首唐诗宋词。“一自东坡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东坡客居三年所留下了192首诗词，至今传唱不绝。才子宋湘讲学丰湖书院，一联“人文古邹鲁,山水小蓬瀛”，道破了惠州山水余韵和人文积淀，点出了循州延绵远古传承后世的文脉书香。

    穿越几千年风雨烟尘的惠州，本应如江南古镇般优雅宁静。“左瞰丰湖右瞰江，三山出没水中央”，诗人杨万里区区二句诗写出了江湖环绕中的惠州景致。若说半城山色半城湖，惠州更胜于许多声名鹤起的城市。志书中的惠州八景：丰湖渔唱、半径樵归、水帘飞瀑、荔浦风清、桃园日暖、鹤峰返照、雁塔斜晖，显示出惠州处处充满如梦如诗的山湖水色，处处隐藏独特迷人的自然人文景观。

    历史之绵长，山水之秀邃，这就是惠州人一直引人为傲的地方。多少年来，惠州的空灵、宁静、安逸、包容，令我感动令我暗自庆幸。比之于深圳的浮躁与不定，东莞的喧嚣与平乏，广州的拥挤与浑浊，惠州有太多可爱之处。和许多人一样，我一直庆幸自己毕业后将惠州作为安家立业的选择。我感觉惠州于我，恰如一部底蕴无藏的书，越读越感欣慰与爱恋。

    但是，蓦然回首，心目中的惠州正在远去……

    记得是在2004年10月的某一天，我在适逢堵车的惠州桥上。因在车上闷得大久，于是钻出来欣赏“左瞰丰湖右瞰江”的景致。此时，我没有想到昔日心中的惠州丽景荡然无存 —— 一条干涸见底的东江蛇行远去，留下斑斑点点的沙洲疮痍满目；俯瞰西湖，西湖正围困在周边高楼中瑟瑟发抖，拥挤而噪杂似乎要把湖水蒸发挤干；空气中飘浮一层厚厚的浊气，赶走了一切叫做美好的东西。晃然间，我觉得惠州的宁静与风景不在，平庸与世俗正席卷而来。

    我看到桥下叫康帝酒店的工地，一幢二、三十层高楼正拨地而起。这一堆硕大无比的钢筋水泥，足以档住东江与西湖残留的一丝守望，足以隐去岁月流淌的古老泉声。此时，阅尽历史风云的古渡口所，因周边一系列庞大建筑物，著名的五眼桥和东征纪念碑已矮人半截，苟且存留，只有那几颗木棉树还在倔强地向天空伸长脖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愚蠢到在西湖边建一幢高楼大厦，更可笑的是这幢大厦居然是东莞厚街富盈酒店的复制品——据说这位老板是东莞人。

    贝聿明说，建筑离开环境就没有了艺术。试想，将一幢本来就毫无美感的建筑再挪到惠州，挡在西湖入江处，这对西湖是一种怎样的伤害？这是一堵高墙，将西湖风景阻隔在历史的记忆深处，让西湖出口有一道隐隐作痛的伤痕。

    我还想起另一堵高墙。当年丽日为了完成其旧城改造工程，想搬走宾兴馆（全省唯一清代供参加乡试会试考生居住的地方），并以消防理由百般阻止黄氏书屋（黄家祖祠）施工，最后因省文化厅干涉终不得逞。但是，丽日心有不甘仍建一堵高墙档住黄氏书屋，高墙现成了一幢巨大的广告牌，并就近搭建简易舞台日夜制造喧器，而高墙之后，刚修复好的古色古香黄氏书屋正渗溢出几百年来的惠州学子远古流传的书香。一个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按《文物法》规定周边几十米不得建设，却被一堵高墙蓄意围住，实在过于讽刺。一个粗俗者的无知本无关紧要，可怕的是一群人在怂恿粗俗者对文明进行无肆糟踏。悲哉!

    惠州金带街一带，历来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地，遗留有价值的古民居众多，如加以修缮保护，必成惠州不可多得的人文景观。除黄氏书屋、宾兴馆外，现还有梅花馆、黄氏祖屋、杨起元故居、亮毅陈公祠、陈氏祖店、老中医余道元故居、廖氏总祠、容氏祖居、张氏祖居、李氏祖居、趣园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惠州的一段历史，惠州区别于其它城市的古董，也是惠州风景不可或缺的部分，但是，有谁知道？

    当某一天再听说昔日的惠州上院将被重建，成为另一个商业重地——“吉之岛”之时，我心又一次悸痛。且不论我对日本鬼子是如何之反感，仅仅想到在荔埔风清之地（虽说现在早已荔埔风不清了），出现这样一个大体量、制造噪间与垃圾的建筑，亦禁不住作呕。惠州啊惠州，难道真要把残留在西湖的一丝绿色也化作铜臭？难道让半城山色半城湖成为石屎森林的包围圈？难道真要让古老的文化积淀被现实抽剥得一丝不剩。

    在我陌生的回首中，惠州正在远去……

    于是，当我看到西子论坛上《我为惠城区的旅游产业献一计》相关帖子时，禁不住想发笑。规划是多么宏图大展，经济效益是多么丰厚可观，但是，人人都在说开发旅游，有谁在珍惜自已身边的文化遗产，有谁在想起保护和挖掘？有谁在想起还原一个有历史、有底蕴、有特色、有价值的惠州？

    我所感动的惠州，是一个历史与现代交融、自然与人文相合、充满灵性与清静的惠州，是一人浸润历史、文化、宗教、建筑、自然景观等光芒的惠州，是让人亲近和亲切的惠州。我亦渴望宗教的惠州，有永福寺、准堤阁、元妙观、明月庵的钟鼓相闻，余烟袅袅，气氛祥和。我亦渴望和诣的惠州，人人相亲，自由安逸，万物共生。在西湖之畔，确实不需要太多现代的浮华与虚荣，需要的是古镇般的凝重与韵味，纯粹造化的纯朴与自然。

    静静地伫立桥头，我在追忆。曾经如东江水般源远流长的惠州，会否余音不在，容颜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