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普通市民而言,真维斯是一家休闲服饰连锁专卖店。十年前在某条大街上第一次发现,十年之后在另一条大街仍然能够看到;
●对于大学生和年轻人而言,真维斯不仅是服饰品牌,更是一连挑战性活动。它张扬着生命的激情,让年轻人的想象力和才华一次又一次登台呈现;
●对于真维斯公司员工而言,真维斯是一项紧张忙碌的事业和工作,是他们让这个企业的生命体不断圆润、丰满,不断延续和膨胀;
●对于老板杨勋而言,真维斯则是理想的居所,是他全部轰轰烈烈的人生历史在今天凝聚而成的回报社会、回报国家的精神出发点!
在他身上,我们感受到了历史的重量。
历史不光在杨勋的精神世界里留下了烙印,也清晰地浮现在他的形象举止之中。花白的头发、古铜色的皮肤、四季不变的灰色西装、温和有力的言谈,仿佛每一个细节都积淀着多年的世事尘烟。他如此与众不同,整个衣着形象都停留在了上个世纪,却有着修炼至今才能拥有的洞穿一切的睿智目光。
这反而让他呈现出一种精神力量。
他走过来,记者起身定了定神,来迎接这位历史的见证者、推动者和成功者。握手,手掌宽大而温暖;坐下来,他望着你微笑像慈祥的父亲。然后他用年轻人一样响亮的声音,向记者述说着那段轰轰烈烈的旧事,和人们不屈不挠的心!
看得出来,他依然保持着年轻时代的昂扬精神。之所以如此,他解释是因为他已经没有金钱的欲望,因而没有来自个人的烦恼。此时事业的动力成了一种社会责任感和精神需要,所以他必然以“达则兼济天下”的胸怀,来回报社会,来引导更多的年轻人拥有自己当年那样上进、努力的人生。
那么,这个人有怎样的当年?
一个偷渡客的“平台+努力”
杨勋应邀到大学里讲人生,他指着桌上一只杯子,问两边的同学:“你们看到的这只杯子,有没有柄?”左边说有,右边说没有。又问:“谁是对的?”两边的人七嘴八舌。他笑呵呵地说:“都对。但是大家都只看到了局部却没有看到全局,所以人们总是要发生争执,所以偏见和误解总是不断。”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其实人生的所有问题,都浓缩在这只杯子上。少数克制自我看到全局的人,成为后来的成功者;同时这也说明人生是一个不断作出判断让时间来检验的过程,空间上的辩证关系是局部和全局,时间上的辩证关系,是因果。不能在空间上做出全局性的正确判断,就会经不起时间的检验,必然结出失败的苦果。”
按照这样的因果逻辑,杨勋今天的成功,正是缘于当初偷渡香港的判断——
1972年夏天,一个深夜。不满20岁却已经当了三年农民(“知青”)的广东惠州人杨勋,趁着月黑风高来到海边,悄无声息上了一条接他的小船,然后突突突地向一个陌生的世界驶去。他要偷渡去香港。那个传说中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城市,是他梦中的天堂。
杨勋年轻的身体里奔涌着两个字:渴望。渴望摆脱贫困,渴望幸福生活。从这一天起,他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了。偷渡成功后,他找到先一步到香港的哥哥杨钊,住进了40平方米睡16个人的“笼屋”,然后开始打量这个陌生而神奇的城市。
从落后封闭的大陆一下被扔进繁华的花花世界,处处是扑面而来的新鲜刺激,四周都是生机勃勃的市场,身边总有人在谈论赚钱,每一个人的劳动都能获得回报。这一切在大陆都不可思议,这一切都让杨勋胸中的渴望变得更加迫切而强烈起来!同时他发现,香港是一个信息对每个人公开、所有人都能公平竞争的打拼者的天堂。而这,正是处于社会底层的杨勋最需要的。
“一踏上坚实的土地,就撒腿快跑”。杨勋在哥哥做事的工厂找到活干,嫌不够,就同时在三个制衣厂干活,做熨烫工。他有的是过人的精力和旺盛的斗志,拿着比别人都少的一天仅6港币的薪水,上午、下午、晚上,他狂热而快乐地奔波在三个工厂之间。他不知疲倦地工作,学习一切可以接触到的东西……不到两年,杨勋凭着吃苦耐劳的精神,掌握了制衣业全套技术和工厂运营的方法;这时同样聪明肯干的哥哥也被提升为厂长。
到1974年,两兄弟脱颖而出,在打工族里引人注目。不久有朋友邀约他们合伙创办自己的服装厂。两兄弟一商量,在这个全球著名的自由贸易城市,在这个穷人也能公平竞争的平台上,为什么不自己干?!两兄弟借了10万元,把厂干了起来,取名“旭日”。
今天杨勋回顾这一切,他总结说一个人成功的条件,离不开运气、能力和努力。运气其实就是机遇,你昨天的努力就是今天的运气,今天的努力就是明天的运气。而能力,也可以通过努力得到提高;美国作家史蒂文·贝格拉斯则认为,成功的条件是“平台+努力”。平台可以自己搭建,也可以环境提供,但努力永远是自己的事。
努力,是一切美好结果的因。
格子牛仔裤
上世纪70年代,香港经济蓬勃发展,成百上千家制衣厂散布在港岛各地。外贸公司获得欧美国家的服装配额订单后,再转手交给这些制衣厂代工生产。
杨勋和哥哥新成立的旭日制衣厂,就以此为生。600平方米的厂房,100个工人,每个月要做3000打的订单,才能养活工厂。但两兄弟运气实在不好,时值美国经济不景气,工厂开张不久就吃了上顿没下顿,兄弟俩的日常工作变成了东奔西走找米下锅。
年底时眼看没活干了,再拖下去工厂就要倒闭。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听谁手里还有干不完或者干不了的活。这一天,一个朋友对杨钊说:“有一个两百打的牛仔裤,你能不能干?”杨钊眼睛一亮,急忙应承下来。
对方拿来样板,杨钊几乎傻了眼。这是什么裤子?从没见到过。在牛仔布上打出四英寸见方的一个一个的格子。虽然难看得要命,但美国人就要这个。关键是,谁也不知道这活该怎么做,从美国拿了样过来,也没人敢接。
杨钊心一横:“难是难了点,但是我们做!”
双方开始谈加工费,应该多少钱一打?没人做过,不知道。杨钊说:“我的工厂一个月做普通牛仔裤3000打,我看这200打格子牛仔裤,也差不多够我们干一个月了。那么就按3000打牛仔裤的价钱算吧。”对方没怎么想,答应了。算下来每打价格299港元。
意向性协议谈定,杨钊拿着牛仔裤急忙回厂组织人研究技术。这边刚开始夜以继日绞尽脑汁,那边一个电话打来,追加600打订单。接不接?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接!
没几日,对方又一个电话打来,还要追加3000打!但必须确定交货时间。当时杨钊不在,合伙人几乎跳了起来:“杨钊简直是疯了!200打做不做得了还不知道,600打也接了,这3000打什么时候能交货谁算得出来?不接!”第二天杨钊回厂听说此事,立马前去找到对方,说:“你能不能给我两个礼拜的时间,等我把技术攻下来,就能告诉你什么时候交货。还有,将来追加的单,我们都接!”
杨钊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他的算盘打得和别人不一样。
他知道,只要解决了格子问题,这裤子和普通牛仔裤就没有什么区别。那时生产效率必然提高,再以这样的暴利价格和订单增加的速度计算,旭日厂光做格子牛仔裤,就能一夜暴富!所以怎能不算大账而去算小账?!从那时起,杨勋就学会了从全局高度观察和思考问题。
事实上,技术的难题很快就攻克了,他们研发了一种小模具将格子固定住。
负责生产的杨勋全力以赴,总算熬过了第一个月,200打的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他们终于可以接下所有的单。第一年最终生产了10多万打,工人从100多人扩大到1000多人,厂房面积由600平方米扩大到10000平方米。
“这就是我们赖以起家的格子牛仔裤的故事。这种裤子始终没有在香港市场上出现,它只存在于民间的传说中。”杨勋说,这就是机遇。“这10万打单子对我们太重要了。你算算,200打就能养活我们工厂一个月,一年10万打,能赚多少钱?!”
杨氏兄弟一战定乾坤。第一桶金赚得盆满钵满。
有经济学者分析这一案例后认为,两兄弟的成功是必然的。一是年轻,有热血男儿的冒险精神;二是来自内地,没有复杂的本土关系扰乱决策;三是兄弟俩那时依然住在16个人的“笼屋”里,没有任何财产也没有任何顾虑,大不了失败后重新给人打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四,他们已无路可走,不存在为选择格子牛仔裤而付出“机会成本”;五,新生事物的出现意味着过去的经验正在没落,从概率上讲更容易成功,一旦成功,就能实现差异化,异军突起。
在相反的角度看,就是香港本土企业不敢接单的原因。
推动改革开放历史进程
(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动荡的大陆已经平静下来。刚醒过来的中国人重新点燃了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就像冰层下汹涌的潜流,渐渐汇集成了国家意志。
此时在香港,前几年外贸公司将订单转手给制衣厂时,平均每打只收6港币费用,然而由于全球经济下滑,订单渐少,工厂争抢加剧,到1976年时外贸公司收取的费用涨到每打126港币!制衣厂的利润几乎被鲸吞殆尽;同时,香港经济的繁荣已使人力成本迅速增加。配额和成本,已压得企业不堪重负。
这意味着,工厂做得越大面临的风险就越大。
此时已经成立旭日集团的杨氏兄弟,决定转型,将旭日由本地加工企业,转型为以香港为总部输出资本、在有配额且人力成本低的地方进行生产的跨国企业。1976年,他们将厂开到菲律宾,1977年到了印尼,1978年回到了中国大陆。这一年3月,他们在广东顺德容奇镇投资办厂,开了历史之先河,成为最早进入中国内地的海外企业,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
1977年时,外经贸部设在香港的华润公司找到杨氏兄弟,说:“大陆的政策就要变了,欢迎你们回家乡去办厂。”说到回家,两兄弟眼圈一下就红了。与父母亲人离散,在外过着几乎非人的生活,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从来不敢回去。现在,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
两兄弟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是偷渡过来的……”
来人笑了:“保证不会出事。”
此时,大陆还没有海外来投资的先例,不知具体该怎么弄。两兄弟立即回家,根据在其他国家的经验写了一个方案:旭日投资办厂,派人管理,下订单,提供原料,产品返销出口;大陆方面只需提供建厂的地皮和工人,赚取加工利润和工人工资。
方案呈上去,不出两月国务院有关部委批复下来:“同意(补偿贸易,来料加工)。”杨勋呵呵一笑,对听得入神的记者说:“咱们国家‘补偿贸易,来料加工’的提法,就是这样来的。”
第二年3月,工厂在顺德建起来。机器一响,当地就热闹起来了,工厂附近的副食摊点越来越多。旭日利润一夜暴涨,别的香港企业一看眼红了,也纷纷通过华润进入内地。就这样,珠三角的来料加工业态被迅速带动起来,两三年之后,整个广东经济苏醒。“当初谁会料到,我们这个小小的企业会为国家做出这样的贡献?!”
“这当然是我们的荣幸。因为香港人开公司讲究三条原则:取势、明道、优术。”杨勋分析道,“做企业最关键的是要善于‘取势’,把握趋势才能决定方向。当时我们就想,内地穷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国家和人民形成了共识搞经济,难道会走回头路?佛讲万物生长都有轮回,有因果。这就是轮回,穷得太久了,现在该富了。”
(二)
1979年,改革开放大闸门大开。华润又带着两兄弟到北方参观考察。两人发现江苏、山东、辽宁等地,有着大量南方没有的服装厂、印染厂、织布厂,但是都是处于半停产状态。为什么不直接把订单给他们做呢?这样旭日不就不用投资建厂了吗。
与有关方面一商议,政府求之不得,一拍即合。
很快,旭日集团又实现了第二次转型,由生产商又转变为国际贸易商。这时两兄弟明确分工,董事长杨钊主抓市场,副董事长杨勋主抓生产。杨钊从欧美拿到大量的服装订单,杨勋则带着他擅长生产管理的干将们走南闯北,穿州过县,一个省一个省地谈,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动员,第一个单给了辽宁沈阳一家工厂,做灯心绒裤子--原来是V型,掉毛,外国人不要,旭日接单后改成W型,不掉毛了。第二个单给了山东,然后是江苏、浙江、湖南、湖北、河北、黑龙江……
两三年内,不到30岁的杨勋在全国各地发展了200多家企业为旭日做订单,然后在每一个工厂都安排自己的人,进行高强度的观念教育和监督管理。一夜之间,过去要死不活的工厂,又开始机器轰鸣;工人们重新焕发出活力,四处欢声笑语;内地偏僻的企业,也因此有了国际意识。就这样,内地纺织行业渐渐呈现出勃勃生机。
“这就是大趋势!”回忆起当年轰轰烈烈的创业史,杨勋的兴奋溢于言表,“是人心!这其实是人心汇聚成了不可遏制的滚滚洪流,它来得太猛烈了。是的,一切该来的终究会来。有幸的是,我们赶上了这班车。”也正因为如此,杨氏兄弟才几乎没付出什么成本,凭着观念和手里的订单,就成功整合了全国资源,为己所用。
最高记录是,国内企业两个月内为旭日生产了40多万打裤子,共500万条,卖到美国每条赚了5美元。两兄弟又在美国注册了一个品牌搞批发,期间的利润不得而知。总之旭日每年的出口量,达到了100万打。然后年复一年地做着。
房地产!房地产!房地产!
这些年,杨氏兄弟在世界各地打理买卖,接触到了各种思想观念和人文习俗,也领教了各种制度和文明的冲突,眼界和生意的手段都越发高明了。但让他们内心受到巨大撞击的是,每次出入大陆,所接触到的贫穷现实与香港的繁荣,总是落差巨大。这么大一个国家,每到一个地方,看到的都只让他们心酸……
渐渐地,兄弟俩隐隐有了另一些心思。
到1981年,香港经济多年的快速发展,使每年银行的存款都保持了4倍以上的增速。财富的积累,使房地产市场需求极其旺盛,整个香港就像人声鼎沸的大卖场,招标、评估、竞投、拍卖,土地交易炙手可热。但随之而来的世界经济萧条和中英香港问题谈判,突然令港人出现信心危机,1982年楼价爆跌60%,1983年全面崩溃。
多年来,旭日集团在香港都是租赁他人厂房。此时房价由盛而衰,跌破市道,兄弟俩急忙召开董事会商议。杨钊问:“怎么样,做不做房地产?”杨勋急忙说:“做!为什么不做?!”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正是进入房地产市场的最佳时机。这样,不但解决了手里大量资金的出路,有了一个绝佳的投资方向;而且还可以把地或房子抵押给银行做目前工业和贸易的担保。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于是两兄弟将大片的厂房低价买下,自己用不完,就租给他人。
到1984年,邓小平与撒切尔夫人《中英联合声明》签署,香港的未来方向明确了,房地产市场重又复苏,第二年即呈现上涨势头。两兄弟见势,立即出手,于1986年斥资2.08亿港币,买下了香港中心区域尖沙咀新钢行40%的楼盘。杨钊说:“充满活力和竞争力的香港,一定会使1981年的高价行情再次出现。”
果然,此后连续15年,香港房价年均增长20%。1990年价格涨到1981年的一倍以上,该年香港银行的存款是1970年的82倍!港人的巨大财富,需要出口,而每年50公顷的土地供应量又使房地产价格易升难降。房地产成了资金蓄水池,港商在本地而后外地赚取的大量利润、香港公民的相当大一部分收入和银行贷款、大量外资资金,都进入了房地产市场,造成资金拉台效应,房价狂升不已。
疯狂的炒家也出现了,为了抓住机遇,许多人往往仅凭经纪人电话中的描述,就草草决定购房。一些经纪人甚至对顾客说出这样的话:“什么?你还要考虑一两天!当然不行,有很多人等着哩。你不买的话,过三分钟就没了!”到1995年中,中环、尖沙咀等中心地带的价格已涨到10多万/平方米!房价和人心变得如此疯狂从周期曲线来看,已经到顶了。
兄弟俩尖沙咀的楼盘果断出手,卖了14亿港币。10年时间,赚了7倍!
“很少有比这更赚钱的生意了。”杨勋至今感叹不已。
1997年,东南亚金融风暴席卷而来,香港楼价再次一泻千里。所有手中捏着楼盘的人都哭天抢地,要死要活。杨氏兄弟则躲过了这一劫。不过此时他们又兴奋起来,手里已经握得发烫的现金终于在这一波楼市的低谷期,又有了出路。1998年,两兄弟斥资12.4亿港币买下了尖沙咀旁的北京道一号,然后花7亿建成了香港新的标志性建筑。“然后,就让它放在那儿。”
“现在,它已经成为尖沙咀的地标了。我们总共投了不到20亿,现在估价,已经超过40亿!”翻了一倍的数字,已经庞大到杨勋没了感觉。此时旭日集团已在香港上市,实现了第三次转型,进入资金密集型行业。
1999年,美国《福布斯》杂志将旭日集团评为全球300家最优秀的中小企业之一。
当真维斯来到中国
旭日已成为庞大的资金运作机器。
90年代初,杨氏兄弟兵分两路,一路是资金密集型的房地产和金融战车隆隆开进,由杨钊率领;另一路是人力密集型的加工贸易,以及正准备在全国攻城掠地的服装零售业,由杨勋率领。
进军服装零售业的理由,一是加工出口手配额限制,难有大作为;二是国内经济的发展,使市场由供不应求开始变得供求平衡,最终必然供大于求,成为买方市场。生产企业之间的竞争将日益激烈,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三是人们的消费需求增长迅速;第四,做加工,工厂有多大生意能做多大,做零售呢,是市场有多大生意就能做多大,!这完全是两个不可同日而语的概念。
既然产业链的利润重心,正在从生产转向零售,那么旭日为什么不做零售呢?
1990年,旭日收购了澳大利亚休闲服饰品牌JeansWest,成立了旭日集团下属的真维斯国际(香港)有限公司,杨勋出任董事长。杨勋指挥JeansWest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发展了200多家专卖店,成当地第二大服装品牌之后,1993年,进入中国。
初来乍到的真维斯,在中国将怎么做?
杨勋的发展策略是,放弃繁荣的广东,舍近求远,选择长江流域以北的市场。
原来,真维斯并非第一个进入大陆的休闲服品牌,广东已经有别的品牌在做。在此情况下,杨勋决定“避实就虚”。率先进入广东以外更广阔的空白市场,强力“引导潮流”,这样真维斯不就成为中国市场影响最大的品牌了吗?市场地位即可一战而定。“这就是策略!你愿意付出十分的代价而获得六分的成绩,还是愿意付出六分的代价获得十分的成绩呢?”
1993年5月国内第一家专卖店在上海南京东路闪亮开业。定位中高端市场的真维斯,成为大陆出现的第一个大面积推广的休闲服饰品牌。之前人们从来没见过休闲服,更没有这样的概念,代表国际最新款式的真维斯在各地一出现,立即对人们着装理念形成巨大冲击。杨勋回忆说:“内地休闲服饰的供求,远未达到平衡,生意随即一炮而红。在青岛,甚至出现了疯狂抢购的场面!”
1993年12月,真维斯青岛店开业。那是位于一家百货公司的店中店,不到100平方米。杨勋预计当天营业额做到6000元人民币,就很不错了,结果出人意料,卖了十几万!“从中午到晚上,拥挤不堪的消费者完全不可思议,完全疯了,抢!还打架!我们不得不请了十多个保安来维持秩序。然后牵线把人拦在外面,每一拨人放20个进去,限定时间,买完了出来再放第二拨人进去……”
讲到这里,杨勋的笑容后面,表情复杂:“在中国服装行业,这可能也是绝无仅有的事了。但是看见这样的场面,除了兴奋,心里还有一死悲凉。这个国家的人民,被封闭、落后禁锢的太久了。一旦有了钱,就成了这样……”
不过站在企业经营角度看,这正是真维斯权利扩张跑马圈地的机会!到90年代中期,国内休闲服饰理念日渐成熟,江浙、广东一带的休闲服企业跟风出现之时,真维斯专卖店已经开到四川、重庆、湖南、湖北、安徽、江西、江苏、上海等整个长江流域,以及华北的各个一二级城市,直营店达到500多家(真维斯80%为直营店,这样利于长久经营)。
旭日集团由此实现了第四次转型。
局部修正是为了全局提升
一个人获得事业的巨大成功时,除了掌声和财富,还意味着他将在一个新的平台上,面对更大的困难和必须掌握克服困难的更强的能力,他还必须面对新的竞争威胁,并忍受更大的痛苦折磨。
1996年秋,真维斯突然跌入低谷。旺季报表显示,大多数店基本卖不动货,顾客群也不能再发展了,当初快速开店掩盖的种种问题也暴露出来,人心焕散,效率降低。杨勋心急火燎赶到各地一看,脸就黑了下来。然后回公司召集大家开会,“大家都说,问题何在?”
有人认为,是定位与消费人群错位。真维斯的消费人群定位是18~25岁的年轻人,大陆的这部分人群购买能力差;但中高端的价格,使一件小小的T恤动辄也在200元以上。这样的错位,必然在年轻人新鲜感和第一波购买冲动消失之后,难以激起第二波热情;
有人认为,大陆经济宏观调控“软着陆”之后,企业运营吃力,市场又供大于求,企业竞争加剧效益下滑,下岗人员增多,同时医疗和教育开支增大,人们不得不缩减消费持币待购,致使出现全国性消费疲软。这是大环境的原因;
有人认为,大陆经济的发展,还不足以使休闲服成为服装消费的主流;
有人认为是设计不符合年轻人心理,有人说可能是服务和管理的问题,有人说可能是数据掌握不准确,有人说是门面租金太贵,有人说是员工培训不足……
大家各抒己见,都强调自己的观点,吵得面红耳赤,桌子拍得咣咣响。
此时杨勋很痛苦。作为董事长他必须痛苦,他必须在这个新的平台上站稳,迎接前所未有的风暴。最后他发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说得都对。但一个机构最不可动摇的,是它行事的基本宗旨。所以不到最后阶段,我不会调整定位。”所有人都把目光盯着他,“其实真维斯的问题,是方方面面的系统问题,是企业做大之后各个子系统的小目标,尚未实现优化。所以应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他有自己非常坚定的想法:公司在高速发展过程中种下的种种隐患,正好借这次磨难进行脱胎换骨式的改造!
其实杨勋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他有刚回笼了14亿港币的旭日集团作坚强后盾,他只需按部就班做该做的事。
最后真维斯用了2~3年的时间,从小到大修正了每一个可能存在的问题。尝试了所有方向之后,都没能扭转局势。看来,该调整定位了。
1998年底,杨勋对真维斯进行大手术,将“引导潮流”的战略定位改为“紧跟潮流”,并把价格下调为中档,全面迎合70%~75%的中档消费人群的消费心理,甚至将T恤降到了最低30元。然后专卖店延伸到全国各二三级市场,特别是受中心城市消费潮流影响的周边卫星城市。这一调整,真维斯第二年就缓过气来,实现了连年增长。
“过程很难啊!如果当初不从小处着手进行企业素质的全面提升,真维斯现在不会有这么好的基础。”杨勋看着远方,“任何决策,你都不能只看到一个或几个侧面(就像杯子的例子),而应转换多个角度,看到整个系统,看到全局和未来的要求。这才是真相。否则都是偏见。在偏见之下你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吗?”
“你最好还要有点政治家的素质。学会从小处着手,然后从侧面迂回,顺理成章地把更大的问题一并解决掉。正如蒋介石以追剿红军的名义,达到荡平南方诸省的目的。所以我在解决定位问题时,也顺便将企业素质进行了全面提升。”杨勋哈哈一笑,“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2005年,真维斯连锁专卖店做到了1100家,营收超过20亿。杨勋说,真维斯不求速度只求稳健,只要与国家GDP增速挂起钩来,增速每年高出GDP3~5个百分点即可。这样,真维斯的扩张就不盲目,而是永远与国人的消费能力保持一致。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2006年8月,上海服装行业协会授予真维斯“2006年中国服装行业领袖品牌”,是唯一一个获此殊荣的休闲品牌,行业领头羊地位被再次确认。
企业经营事务理顺之后,杨勋将更多的精力转向回报社会。
正如企业信用理论奠基人诺曼·里尔所说“只有甘愿做好事的公司,才能使自己做得更好”,旭日集团也因为他们真诚的社会公益事业,而获得了社会更广泛的赞誉。
杨勋在集团总部设有公益社,还和哥哥成立了香港慈辉佛教基金会,专门从事慈善活动。他们捐资900万元设立“真维斯大学生助学基金”,捐资近2000万远支持希望工程,包括在贫困地区捐建了20多所小学,资助“助学长征”大型筹款活动,支持西部十省基础教育设施建设等等。杨勋说:“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有用这样的办法来帮助他们。”
1992年至今,杨勋已连续举办了15届“中国真维斯杯休闲装设计大赛”,成为影响最大的大学生赛事之一;2002年开始举办“真维斯全国极速运动大师赛”、2005年开始举办“真维斯超级新秀”评选,以及模特大赛等年轻人热衷的赛事。这些赛事,不但促进了校园文化建设和年轻人的上进心,同时也培养了真维斯大量的消费人群。
多年来,兄弟俩已累计为社会捐助了2亿多人民币。
向来低调做人做事的杨勋,却热心于演讲。近年来,他不光兼任了东华大学、南京大学、天津纺院、北京服装学院等一批高校的顾问或教授,还在全国25所高校巡回演讲,讲如何创业与守业,讲人生与智慧。从观念和方法论上,帮助即将进入社会的学生。
杨勋一直以“达则兼济天下”为己任,他说:“今天,我已经不是为自己而工作,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钱了。我是在为社会,为3万多员工和他们家庭的幸福在努力。我们倡导爱人如己,人生价值在于为他人、为众生、为社会。所以我们举办的一切活动,首先想到的是怎样为国家做些什么。除此,我还能拿什么奉献给我们的国家!”
这一切,正是这位从不显山露水的草根企业家,当年与哥哥在全国各地做服装加工看到国家的贫困时,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做的事。
14年前,杨勋就皈依了佛门。采访结束时,记者问:“你认为佛教的真义是什么?”
“自觉,觉他,觉满。三个层次,三种境界:自觉,自己觉悟了;觉他,使他人觉悟了;觉满,自己和他人在所有问题上,都觉悟了,通了。”
“那么,你的内心应该充满了欢乐?”
杨勋抬头看着远方,“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