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来记念被推倒的明代古城墙。这并非为了别的,只因为几天以来,悲哀总时时来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国庆长假,本可以轻松一下,但上网一看,却感到很是凝重。
??十几天前的此时,即公元二零零五年的九月末,是惠州的明代古城墙被推倒的时候。当时惠州的媒体都没有报导这件事,或者也许是不愿,或不屑载这件事,只有在广州的《羊城晚报》上有几篇报导:
——“近日,惠州一施工队开动钩机将该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明代古城墙拆毁,被拆毁的古城墙达200米之长。该市文物专家为之痛心疾首,认为被拆段是原汁原味的明代古城墙,为最精华的一段。被拆下的文物明代筑城材料已经被作当垃圾运走,恢复已完全不可能。”
——“记者了解到,推倒明城墙行为昨日仍在继续,惠州市水利局有关人员指出该工程属北门公园工程项目的一部分,同时承认推倒古城墙未经省文化厅审批。市文化局、博物馆有关人员昨日到现场调查,并成立调查小组。”
——“昨日下午3时,记者再次来到位于渡口所的这段明城墙,看到挖掘机继续在现场施工,轰鸣声中青砖红墙化为乌有。”
十月一日,就是明代古城墙被推倒的十几天后,我在家中休息,一位网友打来电话,“有没有为明代古城墙写一点东西”,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你还是写一点吧。”
可是我感觉写不出什么文字,几百年历史的城墙,已经被人推倒;一块块古砖,也全被当垃圾推走。而此后网上某些人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
(二)
惠州的明代古城墙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2003年重新回到惠州的时候。漫步在渡口所绿树成荫的道路,一段古老的城墙很是巍然。但那时我还对它还不了解,后来还是通过报纸了解到这是始建于明代的古城墙。城墙在古时有防护的作用,无论是自然灾害还是战争动乱,几百年来,古城墙守卫着这个城市,保护着世代的人民,见证了这个城市的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当防洪与防卫的功能已不复存在时,这城墙成了古迹。它与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相得益彰,它显示了这个城市的古老,有着悠久的文明与优良的传统,更揭示了这个城市的青春与活力,它有着朝气蓬勃的明天。
古城墙历经几百年风雨不倒,内乱战争不倒,上个世纪大规模的文化破坏运动不倒,竟在2005年9月的一个上午,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倒下。
几百年前生产力低下时,祖先如何一砖一砾地建成城墙,已经湮没不能考证了,但现今高度机械化的钩机,只需一会儿功夫,就可以把古城墙痍为平地,如同一把电锯对于一颗苍天古树的砍伐一样容易。
当二百多米的古城墙从容地倒塌于现代人所发明的钩机下时,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建设“文化大市”的理想,打造“生态旅游城市”的努力,“四块金牌”的荣誉,不幸全被这几块断砖抹杀了。
但是制造这一悲剧的人物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身上有着污垢……。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某些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有人的竟会如此地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一是网上某些人桊养的枪手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惠州的网友面对这事竟是如此地坚决与激烈。
(三)
这一次城墙的推倒,到底与康帝酒店有何牵连,说实话,我不得而知,也不敢妄猜。在一个法制的社会,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不能妄加评论。侮辱和恐吓决不是战斗。有些人还恨不得有更多的人来关心这件事,达到炒作自己的目的。
十月十八日,就是这家酒店试业的日子。领导之前已经亲临视察,以表关心。相信酒店开业后也将宾客如云——人们当然知道东莞的康帝酒店“服务特色”在哪里。少了古城墙,酒店也可以“坐拥无敌江景,俯视西湖美景”了,只是,今后一个个在酒店咖啡厅举杯啜饮的绅士淑女,一个个在酒店夜总会狂歌痛饮的达官显贵,一个个在酒店桑拿中心舒经活血的富豪巨鳄,一辆辆从被推倒的古城墙路口进出的奔驰宝马的主人,有几个人会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道几百年的古城墙。往往,关心古城墙的人,是很少去那里的;而去那里的人们,是不会关注古城墙的。现实往往是这样的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四)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一段被推倒的古城墙,在惠州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
网上再多的呐喊与抗议,也抵挡不了施工现场的一声令下;
再多的鼠标点击,也比不上 “文件”上的印章有效。
网上再激烈的争辩,无论是义正辞严的网友或别有用心的枪手,都会有偃旗息鼓的时候。
而现实是,鹅岭公园芳草萋萋,名人故居风吹雨淋,惠阳的叶挺身纪念馆,里面也是成了露天卡拉OK场,笙歌夜舞。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只能通过教科书找到当年的文物古迹了。
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们,将来总会有人记起被推翻的古城墙,有再提起古城墙的时候。哪怕只是三五个人,哪怕只是闲言碎语……
江南春尽于惠州
2005年10月9日